视集邮为学问
作者:李近朱2018-10-27

  毕生与大海与船舶结缘的黄国建先生,在自己的业余爱好集邮领域,也展陈出了大海一般的广阔,船舶一样的前行。

  说大海一般广阔,那是他以专题集邮和专题邮集,将世界帆船的前世今生及未来的航向,在方寸天地中做了两个专业化的演绎;一是用邮品讲述了关于帆船的专业性的知识,乃至学问,二是从邮品本身开掘了邮识方面的也是专业化的信息,乃至学问。

  说船舶一样前行,那是在宽广的“邮海”中,国建先生的“泛舟”,首先是集藏有成。在全国在国际在世界,他以帆船为题的专题邮集与世界高端邮集比肩而立,在同类邮集中出类拔萃。同时,他又将自己多年集邮的,特别是专题集邮的心得、感悟与经验,诉诸于文字。经多年不辍笔耕,一部就以海与帆命名的邮书《邮海泛舟》问世了。

  展读国建先生的这部邮著,蓦然,我想起当年在美国采访诺贝尔理论物理学奖得主华裔著名科学家李政道先生,他为我写了如下一段题词:“求学问,需学问,只学答,非学问。”其意是讲学问之道,在于要会提出问题。我有了这联想是因为,毕生做学问的国建先生,在仅仅是个人业余爱好的一隅,却也严谨地做起了学问来。受李政道先生观点的影响,我以为学问之要,首先要对自己从事的“学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由此而引领思索,形成认知,方得学识。

  拜读国建先生邮著,先入眼帘的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船帆还是帆船?”“5框还是8框?”“一定是‘非错即对’吗?”“错误百出的《美洲卷》”“《微型计算机问世30周年》疑问质疑”“编年鉴应注重质量”等,提问与质疑构成了一位学者型集邮家的学与问的风范。这一系列问题表明作者是始终带着思考进入到集邮领域的。

  于是,这些思考不仅仅是提问和质疑,国建先生还特别扎实特别深入地从自己植根的集邮土壤中,生发着颇富新意的独特观点。这就是从自己的集邮实践的过程和体会中,亦即极具个性特点的感性情状中,经过思考和探究,升华到具有共性的具指导性意义的对于集邮特别是专题集邮知识的认知和感悟。国建先生邮著中的“结合专业抓住重点 ——收集船舶专题邮票的体会”“我集邮经历中的十个‘第一次’”“十年磨一剑 功到自然成 ——关于‘帆船的故事’邮集”“帆船的故事 ——邮集‘帆船的故事:它们的产生、发展和衰落’扩框记”等,皆在叙说编组邮集的实践过程中,油然而生出的许多对于专题集邮初学者和进入较高层次的专业者有启迪和借鉴作用的观点和知识。

  或许是毕生从事科学性极强的专业,国建先生在集邮上已经养成了注重细节注重数据注重宏观与微观的结合的科学“习惯”。他的文章,不尚空谈,而是有着实实在在内容的硬信息。如“从‘最新外国邮票总目录’所想起的”一文,国建先生列出了两个表格,提出目录中的译文对于“船型、船舶所属国家和船名混淆”,以及涉及船舶和船舶之外的一些错误示例。又如关于英国 Cunard 公司建造的“玛丽女王2号”和“伊丽莎白女王2号”译名规范及其由来等问题;再如关于专题邮集5框与8框的争论,提出了关于邮集贴片数量应当与邮集内容相关等观点。在国建先生邮著中,宏观的认知从来不是空泛的漫谈,而是以微观细节和科学信息为依据的精到阐释。因此,文中才透出浓浓的学问气息。

  国建先生是一位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集邮家。因此,关于集邮,关于专题集邮,他从切身的体会与感悟中,尖锐地提出许多新颖的观点。这些观点独到实在、有启迪性且语言犀利,酣畅淋漓。如在专题邮集讲故事已成为潮流的状态下,国建先生鲜明提出:“有专家说:目前邮集文字说明不要求介绍专题知识,要讲故事, 否则就成了‘资料性’邮集,这是现在编组邮集的大忌。然而笔者认为:编组符合潮流的邮集固然重要,但不妨也编组一些所谓的‘资料性’邮集”,并尖锐指出:“前者组集是给评审员看的,是为了获奖;而后者是给广大集邮爱好者看的,是为了传播知识。”接着,他又从邮集说到集邮,宏观地提出了集邮平民化问题:“如果人人都像红楼梦研究中某些考证派学者那样把精力放在‘研究’、‘挖掘’上, 我国的集邮活动就会离大多数集邮爱好者越来越远”。虽然国建先生是一个具有学者风度的集邮家,他的关注、考证与研究,往往在高端邮展界域;但在邮著中他提出了集邮从低门槛起步,由普及而提高的极为可贵的理念。

  正因如此,我们在国建先生的邮著中多次听到他力倡普及集邮知识的鼓与呼。他诘问:“编一些知识性的邮集如何”?接着,又在邮著的百页之后,专门撰写一编,题曰:“专题百科篇”。这偌大篇幅,以船舶为载体,讲述了专题集邮方面的知识。旨在通过一个专题引发更多人对于专题集邮以至集邮的兴趣。这里再次现出了国建先生做学问的风范,那就是不泛泛论述专题集邮的理论,不尚脱离具体信息的空谈,而是脚踏实地从一个视角开掘出具有共性意义和价值的知识面,与更广大的受众分享。

  古人曾云,人无癖不可与交,缘其无真情也。一个做学问的船舶专家,对于自己的专业以爱屋及乌的真性情,波及到了自己业余的一份爱好,且也是如此专注到了做学问的程度。这本身就是一个真性情。在与国建先生的交往与交谈中,常可见其真性情大风采。再观其几易其稿穷毕生之力所编组的专题邮集,其中也可见到学问的深厚浸透和做学问的执着热切。而在我们静静展读这部邮著之刻,依然是一个学者真挚之情满溢字句之间。在“编组《走向海洋》邮集的体会和教训”一文中,“教训”二字以及文中表述,可见其襟怀之坦城;而“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的集邮生涯”,则让你我仿佛看到了国建先生在集邮探索之路上的秀颀身影,那形象虽稍嫌单薄,却透着步履的坚定。这渐宽的衣带,张扬着学问之风,鼓动着癖好的真性情。

  集邮本质上是一个高雅的文化性行为。集邮本身就是学问。然时下本是静静的集邮却稍显浮躁和沸沸扬扬。于是,在读书中,特别是在读到了国建先生的这本充满学与问的邮著,却感到一种心的静与净。于是,这让我们感悟到,集邮这个业余的、兴趣性的、有着市场制衡的,甚至有着行政色彩制约的癖好,首先应当有的,是学问。国建先生在其母校建校115周年纪念文章中,就有如此自白:“集邮本是一种业余爱好,对我来说本也只是如此。但在退休以后,我就把它当作一件正事在做了,把交大人特有的严谨、踏实的工作态度用到了集邮上,用做科学研究的方法对集邮品进行研究,用编著学术著作的态度编组邮集,并利用自己外语水平较高的优势,结交国外高水平集邮家,与他们进行直接交流,大大提高了自己编组邮集的水平。”我想,这部《邮海泛舟》所给予我们的,正是:要将集邮当学问,要视集邮为学问。

  邮海诚然广大,那广与大是学海的丈量尺度;泛舟虽是一叶,只有学问才能导其驶进更深远的前方。

  愿国建先生事业精进,集邮大成。是为序。